我不是专业译者, 也不靠翻译获利. 翻译心得完全是自学且没有金标准监督下的产物, 仅供参考.
翻译的目的
让不懂原文的读者通过你的译文知道, 了解甚至欣赏原文的思想内容及其文体风格.
曹明伦建议初学翻译的人先定一个较低的标准, “最接近, 最自然”——意义和风格接近, 语言通顺. 这两个标准是一对矛盾, 在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发展自己的原则和方法.
另外, 即便外语水平不错的人, 阅读母语的效率通常也远高于阅读外语.
参考材料
本文大量内容来自
- 曹明伦. (2019). 英汉翻译二十讲 (增订版). 商务印书馆.
这本书是 21 年 4 月份读的. 我只挑了一些翻译讲评阅读 (绝大多例子我不感兴趣, 还有关于诗歌翻译的), 有所收获. 还有他的两篇文章《英语定语从句译法补遗》《英语定语从句译法补遗之补遗》没读.
除此之外本文没有提及, 但是强烈推荐阅读
- 余光中. (2002). 余光中谈翻译.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其中《中文的常态与变态》最为精彩, 值得力荐, 另外《从西而不化到西而化之》也不错, 其他的几章我没细读. 最好的几篇在网上也广为流传, 比如
事实上看一些专门的翻译教材 (我都没读过) 都会涉及余光中谈到的 “欧化中文” 的概念. 再私心推荐 OALD (牛津词典), 译者在 preface 里谈及了翻译原则和他们对翻译精益求精的追求, 例句翻译也是很好的学习材料.
翻译选材
我的翻译行为完全是兴趣导向. 通常我的翻译选材满足如下条件
- 我感兴趣. 感兴趣最重要, 用爱发电需要爱.
- 机器翻译做不好的题材——通常是非常小众的方向. 选择机器就能翻译得不错的文本我觉得是浪费时间.
- 领域知识 (domain knowledge) 我有相当沉淀, 并且翻译能让我获得更多相关知识. 领域知识是个人优势, 区别于其他译者的关键点. 与其说我喜欢翻译, 不如说我喜欢通过翻译进一步了解我感兴趣的领域, 顺便分享给别人. 我选择的文本通常领域知识要求远大于外语水平要求. 以游戏王为例, 就算日语功底弱一些, 靠环境理解也可以把卡姐讲解的文章推个八九不离十的.
- 以技术分析为主的文章 (排除文学). 用专业知识传达原文的内容和逻辑是第一位的.
小众领域的翻译工作更有独特价值 (niche). 例外: 阅读学术论文通常语言不是障碍, 领域内的人也不需要翻译.
CATTI (全国翻译专业资格考试) 的题材对我来说就极其无聊, 我还记得某本辅导书的第一章讲的是旅游景点介绍的翻译… 一点也不想看.
工具
其实我自己不用这些工具, 放着备用.
当前流行的 workflow 是 MTPE (machine translation post-editing), 不过我刚开始搞翻译的时候谷歌翻译还没上神经网络, 以至于我现在都没有机翻的习惯, 但确实现在基于深度学习的系统显著优于传统的统计模型.
基本原则
原文要懂 (理顺逻辑, 勤于考据), 译文要通 (符合语法, 逻辑通顺). 我认为这是无需多言的基本要求, 但在现实中目睹了大量原文根本不懂就来乱搞翻译的现象; 我甚至还见过遇到问题都不知道查字典的.
要避开 从字典上找出 “对等” 的词义填上去就完事的陷阱, “词典只承担释义的责任, 而不负有翻译的义务”.
以句子为最小单位
培根随笔《论财富》, “I cannot call riches better than the baggage of virtue.” 下面有三种译文, 都出现在了出版物中.
- 笔者认为财富不过是德行的包袱.
- 对于财富我叫不出更好的名字来, 只能把他叫做 “德行的行李”.
- 我把财富看作德行的累赘, 除此之外, 再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它.
译文 2, 3 着眼于单词和短语, 在原文语法和结构中苦苦挣扎, 但终未能逃出 “not … better than …” 这个圈套, 结果把一句简单明了的格言译得拖泥带水.
以句子为最小单位同样意味着准确把握原句中每个词的词义, 讲究上下文的联系, 并不等同于 “意译”. 不论是直译 (直截了当) 还是意译 (意合情投), 都是译文 1 更好.
定语应该尽量译成定语
更广义地说, 注意中心词和语句衔接逻辑.
若原文定语在译文中不为定语, 其结果往往是主次不分, 轻重无别, 与原文的语气风格相去甚远.
长定语难译. 一种翻译后置定语的方法是, 重复被定语修饰或限制的中心词, 把定语置于被重复的中心词之前. 例子《葛底斯堡演说》.
Four 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 our fathers brought forth, on this continent, a new nation, conceived in Liberty, and dedicated to the proposition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有本教科书据其传授的 “后置并列法” 提供的参考译文是:
八十七年以前, 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一个新国家, 它孕育于自由之中, 奉行一切人生来平等的原则.
林肯紧接着说的是: “眼下我们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内战, 以考验这个国家…” “八十七年前” 对 “眼下”, “先辈” 对第二句的 “我们”. 上面的译文虽说也表达了原文的基本意思, 但在紧密相连的两句之间增加了一个句子, 结果破坏了原文话题集中, 语气连贯的效果. 下面是参考译文.
八十七年以前, 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一个新国家, 一个孕育于自由之中, 信奉人生而平等之理念的国家.
减少白字 “的”
- The explanation is pretty thin. 这个解释是相当不充实的. 这种解释相当空洞.
- His laugh, which was very infectious. 他的富有感染力的笑声. 他那种富有感染力的笑声.
- When I was a child my mother told me that… 小时候我的母亲对我讲. 小时候妈妈对我讲 (注意这里物主代词都可以直接省略).
避免嘴碎表达和重复的虚词
例子来自〔译事〕一个译者的自我告白
- 它使得我们可以在分子水平来探索思维、感受、学习和记忆等心理过程。
- 沃森和克里克的发现将薛定谔的思想纳入到了分子水平的框架内，分子生物学由此诞生。
- 我们的孩子和孙辈也来到了斯德哥尔摩与我们相聚……
- 在短短10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就通过记录来自锥体细胞的信号获得了大量信息。
- 他进一步推断道，跨膜电流的产生，可能就源于细胞内外离子浓度的不平衡。
- 我们在《科学》期刊上连续发表了三篇论文，并在第一篇中就介绍了我们使用的研究策略……
- 它使我们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神经细胞生物学中一个迷人的领域，在此之前该领域尚未得到过充分重视……
- 但他在视觉的其他方面都是完好的。
- 哥大的迈克尔·谢兰斯基想去搞清楚两种情况下受到干扰的是否为相同的通路。
- 接着他说，心智和身体必须被分开对待……
- 他在这封信里讲到了小明在北京生活时的点点滴滴。
音节奇偶对照
- Suddenly the line went limp. 引爆电线突然耷拉下来.
- If he should venture to forecast the results of this event… 如果有人敢于预言此事的结果…
两个例子连用五个双音节词, 过于单调, 并且 “敢于预言” 既难读又难听. 可以用单音节词或三音节词打破单调. “引爆电线” 可改为 “引爆线”, “敢于预言” 可改为 “敢预言”.
译文必须使用普通话
即便原文是方言, 都应当翻译成普通话 (规范化的现代汉语). 至于英语原文的古今雅俗之别, 可适当选用一些在今天仍具生命力的文言词语和已经融入普通话并被各方言区读者普遍接受的方言俚语加以表达, 但仍需格外慎重. 对网上的不规范用于和生造词应加以抵制, 只有优秀的译文才能对丰富汉语的表达有所贡献, 而不合格的译文对母语只会起腐蚀作用 (举个例子: 羁绊).
杂项
- 注释应该假设读者有基本知识水平, 只作必要的注释.
- 本科时还了解过归化 (domestication) 异化 (foreignization), 功能对等, 目的论… 就不提了.
- 英语中几乎没有量词, 但汉语中量词却极为丰富.
- 汉语中形容颜色的词也很多, 比如灰蒙蒙, 金灿灿, 红彤彤等.
Todo
翻译是一件非常耗时的工作, 尤其是当需要反复修改的时候. 我的建议是 计时, 避免陷入无尽的优化, 导致时间失控.
我不是专业译者, 所以只用一些非专门的工具. 最近想到的方法是用 TeX, 把原文注释掉, 这样可以在编辑页面对照原文和译文, 在 pdf 页面只看译文, 方便最后的译文编辑.
未完待续, 择日补充漫画翻译, 视频翻译的工作流程和心得.